"情人節...?喔、對耶,我都忘記了。"
"畢竟那天跟平常一樣也是工作一整天嘛。"
旁邊埋首玩著手機的昂秀頭也不抬的隨便回了他一句,又低頭下去繼續戰鬥,兩隻眼睛幾乎要黏到螢幕上。海青見他沒打算好好跟自己說話,便把椅子轉回去也打開了遊戲,他百無聊賴的盯著螢幕正中間緩慢前進的進度條。
"休息室網路真的很差...話說情人節什麼的,不就是商人的騙局而已嗎?"
"你是哪來的FFF團嗎?"旁邊的陣忍不住吐槽了他一句。
"FF?哪裡有FF?海青你終於也開始玩了嗎?"
""笨蛋!""
哼。商人就是商人,還有一個多月就已經開始要榨乾那些笨蛋情侶的錢包了。從事務所去健身房的路上剛好會經過一所大學,整條街上都是成雙成對的年輕情侶。小情侶們甜甜蜜蜜的牽著手,有的甚至直接掛在另一半身上,走在他們後面的海青不得不像在舞台上一樣善用自己的身體能力才堪堪避開他們。
看吧,情不情人節的哪有差別,該約會的小情侶本來就在天天約會了,硬要說的話無非是情人節當天愛情旅館布置比較特殊罷了。還是健身重要。有個大前輩說過,只有肌肉永遠不會背叛你的,與其婚活不如筋活!筋活!
海青壓低帽沿,把手插進口袋快步往前走。
****************
"......青"
"....海青..."
隱隱約約聽見好像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但是視野裡一片白光,眼皮像被黏起來一樣不管怎麼用力都張不開,身體也不聽使喚。他一開始有點慌亂,但很快就強迫自己深呼吸鎮靜下來,發現小指可以動之後便輕輕抖了兩下,希望呼喚他名字的人可以注意到。可惜那人大概是太緊張了沒發現,還是持續叫喚他,還晃了兩下他的肩膀。
他深呼吸了十幾下,等呼吸通暢了,氧氣回到全身後才能慢慢控制自己的眼皮。
原來是山本彰吾。
雖然在外人眼裡看起來面無表情,但海青知道這種程度對他來說已經是極度慌張的表現了。也是,站在人行道上跟後輩聊天,結果後輩突然被失控的汽車撞飛到牆上,這誰能不慌張。海青確定沒問題之後轉了轉脖子,發現自己在一個狹小逼仄卻明亮的空間裡,他的前輩正在跟旁邊穿著背心的男子說話。
微妙的噁心感傳過來,看來他在救護車上。
彰吾注意到他這裡,趕緊移動到他臉旁邊。
"你...你沒事吧?現在哪裡痛?有傷到骨頭嗎?"
海青搖了搖頭,開口才發現喉嚨被哽住了,整個口腔泛著鐵鏽味。他被噁心的味道嗆得咳了兩聲,嚇得旁邊的醫護人員也趕緊過來幫他把嘴裡的血清乾淨。
"不...我沒事...彰吾桑你呢?"
"我根本沒被撞到..."
"那就好..."
海青感到一陣暈眩,頭無力的轉回原本的方向。他說話越來越小聲,直到最後就像是喃喃自語。
"必須要....跟...教練...請假才....."
"海青!"
醫院檢查了一圈,連腦電波都照了,海青體驗了一把先進的現代醫學設備,但是所有報告都顯示他的身體毫無問題,只要觀察一陣子就好,看來他剛才真的只是單純的暈車而已。他跟彰吾驚訝的對看了一眼,這不合理啊,他明明被狠狠撞上然後往前拋五公尺再撞上礫石牆壁,結果別說是內傷了,連頭撞到牆壁的地方都半個擦傷也沒有,全身上下唯一算得上是受傷的也只有口腔黏膜,撞到側臉的時候口腔內壁被牙齒磕了一口,剛才在救護車裡他嗆到的血就是這麼來的。彰吾不可置信的把他翻來覆去的檢查,差點要在醫院大廳當眾把他上衣扒光,也沒有看到任何淤青或傷口。作為舞者這當然是天大的恩惠,只是彰吾活這麼久了也沒看過這種醫學奇蹟,站在離他兩步遠的地方一邊摸著下巴一邊若有所思,嘴巴還愣愣地忘了閉上。
"既然醫生說沒事那就好啦,山彰桑,這麼晚了,快點回家吧。"
海青動了動四肢,發現跟平常毫無區別之後就放心地伸展起手臂了。
"好,明天要加大鍛鍊量!"
"等等。"彰吾抓住他的手臂。"醫生不是說要觀察嗎?你今天去住我家好了。"
"咦?"
這樣當然是最安全的,只是這樣貿然打擾別人的私人時間好像不太好。他們團員之間即使已經很熟了,也會保持一定的距離。
"萬一你洗澡的時候昏倒怎麼辦?萬一你倒下去的時候往左邊倒然後壓到左手,左手脫臼了怎麼辦?這樣你明天不就不能鍛鍊三頭肌了?"
描述得也太具體了吧?但是前輩終於叫得出肌肉的名字了,身為私人教練的他很感動。
"走走走,少囉嗦,再沒幾個月就要開始巡演了,給我小心一點。"
說完彰吾推著他的後背走出去。
****************
從被褥裡醒來的時候已經十一點了。
海青慌慌張張打開手機,看到彰吾給他的消息。大家都很擔心他,所以要他好好休息,早上的團體會議就不用去了。餐桌上還留了一份早餐,吐司夾蛋被裝在盤子裡,用保鮮膜好好包著。海青吃完飯之後作為報答,幫彰吾稍微打掃了一下客廳跟房間才回家。他看了一眼手機裡的行程表,下次有工作是後天。擔心出意外,他也不敢貿然去運動,那只好當幾天宅男了,他想,一邊戴上耳機打開Apex。
根本沒事嘛。乖乖在家裡待了一整天之後海青就坐不住了,迫不及待要去參加隔天的攝影。
直到隔天早上。
"嘎啊—————"
窗台上的麻雀被他嚇得飛走,海青縮在牆角發出慘叫。他房間的地上一大灘紅色,甚至還蔓延到床上來。海青本來就不喜歡紅色的東西了,加上他是近視眼,朦朧中看起來就像鮮血一樣。
"凶、凶、凶殺案?!報、報警吧!"
他瞇著眼睛恐懼的尋找手機,正要撥出警察局的電話,卻發現那絲紅色竟然蔓延到自己手腕上。
"咿咿——————"
他一下子彈開又拿手捂住臉,只露出一個小縫。他慌忙要拿衛生紙把手上的血擦乾淨,卻發現什麼都沒擦起來。
好不容易繞路去浴室戴上隱形眼鏡了,海青終於看清楚那是什麼東西。是一大坨紅線,像是放在口袋裡的耳機一樣,糾纏成一大圈,其中一端就綁在海青手腕上,還打了一個可愛的蝴蝶結。海青想把他解開卻紋絲不動,連拿剪刀剪也剪不斷。
可是這時出門時間到了,海青顧不得一團亂的地板。不管是不是夢,先出門再說吧。
......個頭啦!
這絕對是夢。休息室的地板一樣被一堆紅毛線佔據,而服裝師跟造型師就這麼視若無睹的在它們上面踩來踩去。其他成員也像是完全沒看到一樣,明明每個人手上都綁著紅線,動作卻毫不受影響,依舊是打電動的打電動,聽歌的聽歌。
他伸手抓來旁邊的浦川翔平,果然他的小指上也繫著紅繩子。
"你也有這個嗎?"
"啊?"翔平困惑的歪頭。
"紅線啊!你看,我也有。"
翔平開著嘴呆呆地看著他,半晌突然反應過來,他比著蘭花指,故意用尖細的聲音說道"啊啦,討厭,武知桑!怎麼突然抓著人家啦!還說什麼紅線的,是不是情人節想跟人家一起過——"
其他人早就習慣了,只是敷衍的笑了兩聲,反正翔平的笑話向來只有壱馬買帳。遠方本來在跟北人還有慎聊天的樹往這邊看了一眼,海青注意到他小指上也有繩結。
到底是怎麼回事。海青坐在馬桶蓋上抱著頭思考,如果是夢的話拜託現在就讓我醒來。他已經不害怕紅線了,他發現好像只有他能摸到紅線,其他人不管是撞到還是踩過去都不會有反應,而且就連他自己踩到也不會有感覺,似乎是只有手指觸碰才有實感。只是雖然知道沒有實體,他還是會下意識地閃躲,結果就是他在走廊上移動時上躥下跳的,團員們都以為他是前幾天被撞壞腦袋了。
他本來想用涼水沖臉的,但是想到化妝師生氣的樣子就停手了。這種超自然現象問瑠唯桑也許知道。說曹操曹操就到,一出門他就看到瑠唯在走廊轉角的大風扇前面拍短片。
"紅線?你是說代表緣分的那個紅線嗎?"
"我是不知道代表什麼啦..."
"看不見耶..."瑠唯對這種事就比較能理解。"可能是我功力不夠吧...真有趣,看得到大家的紅線的話。所以海青,你現在有看到誰跟誰被綁在一起嗎?"
"不。"海青搖了搖頭。"線太長了,所有的紅線糾結成一團,根本看不出來,亂七八糟的。"
"嘛......畢竟人很多嘛。"瑠唯理解的點點頭。
"嗯。......嗯???"
瑠唯伸出小指抓了抓臉,紅色繩結在他手指上很顯眼,海青的視線忍不住一直跟著。瑠唯注意到了,便打趣問道"你在看我的紅線嗎?"
"對、對啊。"
"那我的紅線長什麼樣子?"
"就是比毛線細一點的紅線,在瑠唯桑的小指指根上繞一圈再打一個蝴蝶結這樣。"
"喔....?"
瑠唯饒有興致的舉起自己的小指在日光燈下看了看,不過當然是什麼都沒看到。
"那我的跟海青的不一樣呢。"
"咦?"
"位置啊。"他指了指海青的手腕。"你的不是在手腕上嗎?"
"真的耶..."
既然還有時間,海青百無聊賴的跟著瑠唯的紅線往前走。他原本以為也會匯流到休息室地上的那坨大毛球裡去,結果往前走沒幾公尺他就遇上健太,紅線的另一端直直的延伸到健太那裡,乾乾淨淨的綁在他小指上。
所以為什麼只有你們兩個的線這麼清楚啊!
****************
看得到奇怪的紅線是給生活增添了很多麻煩沒錯,不過有時候能看到一些別人看不到的東西還蠻有意思的,海青想。像是他此時此刻正趴在休息室的地上,像解開自己口袋裡的耳機一樣耐心地試圖去捋地上那一大坨線。
大家對他們幾個年下的向來比較寬容,再加上他們體諒到海青才剛被撞到沒多久,也許是頭腦撞到了而已,便沒人說他什麼,任由他一個人在空曠的休息室正中間匍匐前進。
海青動態視力是好,對這種靜態的細活倒是不太擅長,不知怎地沿著自己手上那條線摸也能跟丟,等他抬起頭來發現自己手上扯的是繫在翔平手上那條線。翔平正在打電動,身後的翔吾按在他肩膀上看得津津有味。
"啊咧?今天換樹要遲到了嗎?"壱馬往他們這邊喊了一句。"喂翔平,你知道樹去哪裡了嗎?"
翔平臉色凝結了一瞬,又恢復成平常的語氣"藤原的事我才不知道啦—藤原樹要遲到了—嘎哈哈哈哈—"
但是海青看到他桌子下的腳煩躁的換了個姿勢。不知是不是幻覺,他感覺一瞬間翔平手上的線好像憑空生出一大段,很快就垂到地上,然後被走來走去的其他人弄亂、打結。
"你們吵—唔唔唔——"
話還沒說完他就被山本彰吾拖走。
"笨蛋,這種事不能說出來啦。"
"可是我想說他們..."
"你沒看他們平常死命裝不熟嗎?配合人家演戲一下啦。"
"反正大家都...."
"你喔....."
海青還在蹲在地上嘟嘟噥噥,彰吾就站在他旁邊,像摸狗一樣輕輕的撫摸起他蓬鬆的頭髮。一時之間他們相對無言,靜靜的看著鬧哄哄的休息室。
"海青頭髮好長啊...不知不覺就..."
微涼的手指貼著他的後頸滑進頭髮底下,輕柔的夾起一綹軟軟的黑髮。又像順毛那樣一絲一絲抓起來用手梳開,弄得海青癢癢的。他在彰吾發現不了的限度內頭偷偷越來越接近他的手掌,像是要引得他不小心碰到。
對了,既然自己現在有這種能力。他看了一眼彰吾垂下來的右手上的紅線。偷看一下山彰桑的紅線會連到誰,我偷看一眼,就看一眼,誰也不會說出去。好像沒聽說過山彰桑說過有喜歡的人,不知道會連到成員還是其他人喔...
萬一,我說萬一,真的是我的話...海青低下頭不讓彰吾看到自己熱起來的臉頰,但是後頸的溫度一下子就出賣了他。
"你怎麼回事。"彰吾停下動作拍了他一下。
"我...只是突然想到一些事...就是、就是小時候出過的糗啦!那種會後悔一輩子的!"
"啊?喔...對了,最近剛學的按摩手法,剛好借我實驗一下。"
彰吾兩隻手都用上了,力度適中的幫他揉開因為昨夜熬夜打電動而痠痛的脖子。海青舒服得快要睡著了,一隻手卻摳著大腿保持清醒。暗戀的前輩兩個手掌都貼在自己皮膚上,比自己略低的體溫完整的傳過來,柔軟厚實的手掌跟自己骨節分明的手感覺完全不一樣。何況他們還挨得這麼近,他幾乎可以聞到彰吾的香水味,還能聽到他隨著用力逐漸變重的呼吸聲。怕自己的異狀被其他成員看到,他拿手把自己的臉蒙起來假裝在睡覺,只是手掌下的他笑得收不起來,感覺空氣都是甜的,吸一口就幸福得合不攏嘴。
"怎麼樣,壱馬,你信這些嗎?"
"什麼東西?"
"就海青說的紅線那些的啊。"
"喔喔,那個喔。"壱馬對遠處的沙發不明顯的笑了一下。"當然信啊。不是說世界上有很多我們看不到的東西都是實際存在的嗎?"
"紅線啊,"陣看著角落的海青冷笑了一聲。"有些東西我不需要紅線也能看出來。"
****************
當然有些事知道太多不一定好,像是一些地下戀之類的東西。
其實事情好像牽扯到公司上面的決策之類的,不然直腸子的海青實在是想不透為什麼不能像瑠唯桑他們那樣正大光明的說出來,反正大家都認識快十年了,哪有什麼是看不透的。
那時他懷揣著一種做賊的心思,明知道沒人會發現卻還是隔著山本彰吾一段距離,偷偷摸索他的線會被牽到哪裡。
我發誓我看到什麼都不說出去。在開始前他對健身之神發下重誓。
結果他是真的不擅長解線類的工作,也對,他都換成無線耳機好幾年了。他中途又迷路了,順著手上的線扯著扯著就扯到走廊上,而他驚喜地發現走廊的地板上只有兩根紅線。
這裡不就有一個很近的謎底嗎。他姑且忘了自己一開始的目的,這次簡單輕快地在走廊上小跑起來。
"Vocal休息室?"
他記得這個時間vocal都應該要去現場準備了,休息室裡怎麼還有人?海青正想著是誰占用人家的休息室,該不會是年下那幾個在打電動吧?他想著要進去嚇嚇他們。
"我知道...這幾天辛苦了啦..."
一個輕柔高亢的嗓音傳來。接下來是一陣衣服摩擦的聲音。
"乖喔..."
還是剛才那個聲音,同時空氣裡還傳來似有若無的低嘆。
"我想吃壽司...RIKU桑..."
"...節食太多天了...又累又餓..."
陸低低的笑了,笑聲裡的寵溺差點把門外的海青淹死。他死死摀住自己的嘴,後悔自己不該出來這一趟。
"明明大家都說壱馬太瘦了...別減了啦..."
聽到那個確切的答案他還是心裡一沉,儘管他覺得光是那副獨特的嗓音不需要聽到名字他也確定是誰。
RIKU桑...跟壱馬桑....?....怎麼會?明明平常不是....北人桑嗎?
裡面的人又是一陣悉悉簌簌。快逃啊,海青。腦子裡的fight or flight本能在催促他,但是耳朵還是貪婪地想聽到更多。
....摩擦聲更大聲了...那是扣子的聲音嗎?扣子打、打開了,而且還是好幾顆......
.......桌椅在碰撞!壱馬桑驚呼了一聲.....
海青越聽越入迷,看門還算重乾脆整個人貼在門上。
"不知道攝影師那裡弄得...噗!"
剛才攝影棚那裡的器材故障耽誤了幾分鐘。陸用力拉開門,突然看到一個彪形大漢往自己撲過來,嚇得他差點要把拳擊動作擺出來。但他還是來不及了,海青實在是太高大,直接把他撲倒在地上。
"......海青?"
"嘶....這桌角也太尖了吧...RIKU桑怎麼了.....咦?"
"RIKU桑、壱馬桑,那邊說器材還沒修好所以還要再稍等一下....咦?"
其實經紀人不懂為什麼會看到這種場景,但是反正團員之間的感情很好,這樣玩耍是正常的吧。
"所以你說你沿著那個什麼紅線的找到這裡來的?"
陸顯然沒有很相信海青的那套玄學說辭,眉頭皺得死緊。壱馬在一旁看到海青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的眼神率先發難。
"先說好,我們可沒有做什麼奇怪的事。"
不,我什麼都還沒問好嗎。
"那剛才壱馬桑叫了一聲..."
"我撞到桌子了,你看。"
"真的耶。留下痕跡等一下拍攝可不行。"反正都被海青看到了,陸也不裝了,一屁股坐到壱馬身邊勾過手去揉他撞到的地方。壱馬被弄得癢了,還顧忌海青在場,一時間一邊閃躲一邊把陸的手扒開。
"那解扣子...."
"我、我今天的造型就是這樣嘛。"壱馬像是突然知道要害羞一般把外套攏了攏,又側了一下身像是想躲避他的視線。
"嘛,反正就是這麼一回事啦。"陸很大方的攬過壱馬,豎起一根手指在嘴唇上。"就請你幫我們保密啦。"
說完他還俏皮地眨了一下眼。
他的確是會保密沒錯,不如說這是別人的隱私,倒也不關他的事。只是....
"我一直以為壱馬桑.....是......是跟北人桑......"
"那是行銷策略啦........你這話千萬不能在翔吾面前講知不知道?"
"咦?????????"
"咦?你都沒看出來嗎?"
"因為他們平常沒事做都顧著打電動啦。"青山陸一邊說著一邊把頭在壱馬肩膀上拱來拱去。
據說他們從幾個月前就確定對方的心意然後正式交往了,只是礙於公司一直想把壱馬跟北人湊成一個コンビ,所以他們才決定偷偷談地下戀的。
最後還是海青自己受不了跑出來的,他感覺自己再待下去真的會看到一些不該看的東西。
"喂,海青。"
他一走出來就被翔平堵住。
"你今天下班有要去健身房嗎?"
當務之急是把翔平引開。"沒有。怎麼了。"
"...喝酒。"
****************
因為紅線的關係,他這幾天有工作的時候都蹲在休息室一角觀察大家。其實觀察人類還蠻有趣的,他想。也許自己的確不該一有時間就窩著打遊戲。他手機備忘錄裡打著幾個自己歸納出來的結論,像是感情越好兩個人之間的距離越短,還有就是像他們那種已經在交往的繩結是打在小指上,像海青那樣的則是綁在手腕上。
這是非常有趣的發現,他走在路上看到那些成雙成對的情侶時心裡不再只有忌妒跟不齒,有些人貼在一起自拍,兩個人的紅線卻都綁在手腕上,往不同的方向延伸過去;有的情侶好像在double date,但是定睛一瞧四個人的紅線全都纏在一起了,其中幾個人是在小指上其他人卻不是。
現在的年輕孩子,玩的還真開啊。
".....我就說他這麼帥、最近又上劇了、....以後交友圈只會越來越大.....我會、擔心....."
"嗯,嗯。"
蒜蓉醬油拌水煮雞胸肉真是極品,下次得好好謝謝RIKU桑才行。
"....我只是打遊戲稍微打久一點而已....他竟然......"
所以這跟你的上文有關係嗎?但是鑒於對面的醉鬼已經把頭埋進桌子了,他也懶得跟翔平計較。
"上次不是去拍廣告了嗎........他竟敢、他竟敢對場務(♀)暗送秋波!"
"誒....是喔....."
"吶...海青我告訴你,"翔平醉眼朦朧的抬起頭來"我要把他給甩了。"
說完他砰的一聲徹底把頭埋在手臂裡。
"好好好.....所以你要回家了嗎?"
海青雞胸肉也吃得差不多了,見狀收拾包包準備起身。
"我衣服都在藤原家裡..."翔平悶悶地說。"對了...得買Mars的飼料才行....."
".........."
海青正思考著怎麼不動聲色的逃單的時候,翔平手上的紅線突然飛到空中劇烈晃動起來,像是被什麼人用力扯住一樣。
"....喔?"
"果然在這裡。"
幾分鐘後樹氣喘吁吁的身影出現在包廂門口,臉上還帶著上一個工作來不及卸掉的妝。
"你怎麼知道的?"這紅線還有airtag功能嗎?真好用。海青一瞬間忘了樹並沒有這種能力。
"還不是你都不看訊息。害我一個一個問才找到這裡的。"
海青打開手機一看還真的有幾十條未接來電跟訊息。
"抱歉啦抱歉啦。"他低頭喝一口茶,一抬頭的功夫樹就滑進翔平隔壁的座位,貼在他耳邊咕咕噥噥的不知道在說什麼。
"我去門口透個氣。"他很識相的留給兩人二人世界。
離開前他瞥到了,樹擔心的神色,兩個人緊緊交握的手,還有紅線幾乎沒有距離,直接把兩人的小指綁在一起。
大概是不用擔心了。
下雪了。
細細的粉雪是很美麗沒錯,但是海青既不想讓大衣濕掉又沒帶傘,只好回到室內繼續當電燈泡。這時綁在他手腕上的紅線出現微妙的拉扯感,像是離他不遠的地方有誰在刻意扯著線要他過去一樣。
是誰?他雖然心有所屬,但還是被好奇心驅使。海青像著魔似的跟著紅線往前走,他越走越快,最後甚至小跑起來。他不顧身後樹的呼喊拐過轉角,消失在飛雪之中。
"海青———你的帳單———"
他這次終於沒有跟丟了,轉過一個又一個轉角之後來到隔壁街區。寒風刺骨,他扶著膝蓋緩和氣息,髮尾的汗都快結成冰。這裡是另一間餐廳門口,黃光照到的人行道上是幾組正在互相道別的客人們。
".......山彰桑?"
****************
武知海青一直覺得自己是幸運的。
身強體壯,家庭富足。甄選的時候有幸出道,不論參加什麼比賽都能拿到很好的結果。
現在他手上的紅線正牢牢地綁在他的暗戀對象的手腕上,簡直就是幸運到不敢相信,幸運到令人害怕。
"喲,海青,你怎麼在這裡?"
"吃...吃完飯正要回家。山彰桑呢?"
"跟你一樣啊。"
山本彰吾笑了一下。
"下雪了呢。......嘶,風還真冰。"
"山彰桑會冷嗎......"
不等彰吾回答,他解開自己的圍巾繞到他脖子上。長長的深紅色圍巾一下子就把彰吾的臉遮一半,只剩下半張白色的小臉和一雙不停轉動的眼睛。雪花落到圍巾上,白色的細粉一下子就綴滿深紅絨毛,海青伸手輕輕拂掉那些雪花,他看著彰吾,彰吾也睜大眼睛看著他,情不自禁的,他把手掌附到彰吾被凍得粉紅的臉頰上。
"山彰桑.....臉好冰啊........"
說完他像大夢初醒,驚慌失措地揮舞著手臂。
"啊、沒事、我、我是說、.......圍巾之後再還我就好、我先告辭了!"
說完他轉身就跑。
"欸.....海青......"
我自己包裡也有啊.....話雖如此彰吾還是沒把海青那條拿下來,反而把臉埋得更進去了。
****************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發現暗戀的人也喜歡你,可是你不知道怎麼告白?"
".........嗯。"
"海青你,幾歲了啊?"
對於十七八歲就開始噴香水、早熟的翔吾來說這種小事不在話下,儘管他真正交過的只有北人一個而已,他還是認為自己有責任好好教導這個後輩。
"不是!可是我錯過最佳時機了..........我太緊張了......"
"The Rampage的戰神也會緊張嗎?真是太難得了。"
旁邊的昂秀從劇本裡抬起頭。今天的工作只有他們三個人。
"昂秀你給我專心看你的劇本.......不行......你認真的樣子果然有點噁心。"
"抗議!"
"這種事還是盡快比較好吧,我覺得。"
"翔吾桑也是這樣想的嗎..."
"交往這種事啊,就是需要激情。"翔吾站起來煞有介事地說道。"戀愛不能清醒的啦——人一旦冷靜下來就會畏畏縮縮的。"
海青跟昂秀愣愣的仰頭聽他演講,時不時還受教的點點頭。
"所以海青,"翔吾勾上他的肩膀賊賊的笑著。"那個人是誰?"
****************
海青是想抓緊機會沒錯,可惜上天好像從他下定決心的那一瞬間就開始跟他作對。
我已經夠幸運了,接下來靠我自己努力就好,我是不會埋怨神的。
"山彰桑嗎?他今天去岡山拍片了喔。"
我是不會埋怨神的。
"喔喔,山彰今天要去排練舞台劇,所以成員會議缺席。"
我是不會埋怨神的。
"啊,抱歉,我明天跟我高中同學有約了。難得的假日,真可惜。"
我是不會埋怨神的。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搞什麼啊,海青。輸給我有這麼痛苦嗎?"翔平對他擠眉弄眼。"知道了,再陪你玩一局就是了。"
"我眼睛好累,我不玩了。"壱馬把手柄隨便往沙發一扔,斜靠在椅背上觀戰。
"那我還要玩。"拓磨不服輸地說道。
五天了。一百二十個小時,三四場共同的工作,他硬是沒找到適合告白的時機,不是一整天大家都一起團體行動,就是一收工他或彰吾還得趕場,硬生生就拖到二月十三日的現在。這麼久了,他已經習慣手腕上紅線的存在,甚至開始把他動作時跟著甩動的紅線幻視成老家的狗。跟一條超自然現象都能生出感情,跟自己互相喜歡的對象卻毫無進展,太窩囊了。
"看來今年情人節只能我們過了,小紅。"他甩了甩手上的繩子。旁邊的藤原樹冷眼往他這裡看,又做了個嫌棄神經病的表情。幾個成員們正圍著桌子歡樂的煮著火鍋,樹一個人在一旁逗貓。
海青雖然是狗派,但其實只要是小動物他都喜歡。
"樹,教我那個怎麼玩。"
"這個?"樹把手上的逗貓棒遞給他。"先下去....然後再突然起來...對....就像這樣.....假裝是獵物...."
沒想到Mars的反應竟然比對主人時還大,這讓樹有點受傷。小貓像玩瘋了一樣撲的老高,甫落地就開始下個跳躍,眼神亮晶晶的,興奮地盯著海青的手。
Mars成年後樹已經很久沒看過他這副模樣了。
"怎麼回事....."
"啊,可能是因為我有紅線吧。"
"誰沒有?"樹已經習慣海青的神棍設定了,可以面不改色地跟著他的邏輯往下亂掰。不過傳說貓能看到人類看不到的東西,這是真的也說不定。
"那可能是我法力比較強吧。"
"喔.....這麼一說,難怪上次翔...支援組來的時候Mars特別興奮,連我衣櫃門都劃破了。"
衣櫃門?.....而且重點是動啊,不是人數。不然現在Mars早就興奮的撲進火鍋裡了。
如果可以的話,他會希望他的這位同級生謊話可以說整套,而不是留一大堆線索讓他不小心推理出答案。他抬頭往餐桌看去,聽到他們對話的慎朝他搖了搖頭。
"我們沒去。"他用嘴型說道。
樹好像也發現自己做半套了,邪笑一聲往海青這邊看。
"啊——我不想知道——我不要聽——"海青抱住頭。
"怎麼樣,你忌妒了嗎?忌妒我可以——"
"藤原樹,我今天會抓花你的臉,讓你不能拍戲。"
樹不甘示弱,擋住他的兩手死命推。
"先過得了公司那關再說——"
兩人大口喘著氣回到餐桌上,海青一邊吃水煮雞肉一邊滑手機。
"好好次😋"
熟悉的頭像發出動態,海青定睛一看,這不是附近的蕎麥屋嗎?看樣子今天彰吾是提早收工了。
"我的機會來了。"他發出比樹更像反派的邪笑,一把抓起門口的大衣。
"各位,我稍微出去一下——"說完他就一溜煙的跑走了,只留下一陣強勁的風灌進屋內。
"那肉還要不要幫你留啊..."龍嘴裡塞滿肉片問道。
"不要理他,把肉吃光。"
****************
許是情人節快到了,很多人都先去愛情旅館做準備,夜晚的街道被紅線鋪滿,既能說是血流成河,又能說是浪漫的紅地毯。海青早就毫無反應,權當是鋪給他用的跑道,在大街上撒開腿狂奔。東京今天也是一片刺骨的極寒,但是他卻熱血沸騰。午夜了,再幾分鐘就是明天了。
他一路道歉,穿過重重人群,不減速的拐過每個轉角,堅硬的水泥地跑得他腳疼。
"山彰桑———"
"咦?海青?你做什——"
他隔著一片人潮大喊,看到有路人回過頭來看他才想起自己是公眾人物的事。他抓住彰吾的手一把把他拉進旁邊的暗巷,七彎八拐地鑽進店面跟店面之間的防火巷。
"海青、你、呼....呼....這是在幹什麼....哈......"
彰吾並不是海青這種運動狂魔,沒有辦法劇烈運動完還心平氣和地說話。他喘得上氣不接下氣,臉完全紅了。
"我、"
看到彰吾困惑的表情他反而一瞬間退縮了。沒有儀式感,而是在黑暗的窄巷裡,也沒有美食或是燭光,而是他撐在前輩兩邊,高大的身軀幾乎把他罩住。
不能退縮。他覺得要是在這裡放棄大概這輩子都沒戲了。他吞了好幾口口水,給自己加油打氣。幸好山本彰吾對後輩一向都算有耐性,就這樣靜靜等他開口。
"我、我喜、喜歡山彰桑!!"他深深低下頭。聽他很久都沒有動靜便又說"山、山彰桑覺得我怎.....怎麼樣....."
彰吾還是沉默。久到海青都開始覺得惴惴不安了,他抬起頭來偷偷看前輩一眼,卻發現他滿臉通紅,眼神飄忽不定的看向左邊,耳朵燙的像可以冒出蒸氣。
"....可以嗎......"
彰吾輕輕拍了一下他的頭。
"你小子啊......給我明知故問!!!"
答。
遠方商業大廈頂樓的電子鐘一跳,顯示完整的00:00。
可是海青已經無暇管這些了。他滿心都是驚喜,因為他發現彰吾脖子上的圍巾正是他的。
"不然誰會沒有圍巾啊!還有之前那些,要不是喜、喜......."
"喜什麼?"
"要不是喜歡你誰會對你做那些啊!"
彰吾推開海青笑得像貓巴士的臉,難為情的別過頭。
"我都這麼明顯了,你還沒反應,我差點就要放棄了......"
"還好沒有......"
海青如釋重負的抱住他,在他冰涼的臉頰上蹭了蹭。
"嗯.....你幹什麼....."
知道心意互通之後海青放肆了起來,他一開始只是拿自己的臉頰去蹭彰吾的臉,後來卻漸漸變成用嘴唇,到最後嘴唇又游移到彰吾的唇上。月光下他們幾乎貼在一起,海青去解彰吾脖子上那條圍巾,重新繞在他們倆外面,在底下偷偷撬開彰吾的嘴唇。彰吾的手指緊緊扣住他的,另一隻手抱住他的後背。海青匆匆一瞥,發現他們倆的小指上用紅線打了一模一樣的結。
果然是這樣。
只是再一眨眼馬路變得乾乾淨淨,所有的紅線都不見了,像是這幾天看到的從來沒發生過。海青的視野徹底恢復正常,他又緊了緊懷抱,太好了,這是真的。
"......怎麼了?"
"不見了。"
"紅線?"
"嗯。"海青又摩娑了幾下才依依不捨地直起身子。"嘛.....反正也不需要了。"
彰吾看了一眼手機螢幕。
"嗚哇,都快一點了。"
"山彰桑,情人節快樂。"
"嗯,情人節快樂。"
"那.....現在......?"
彰吾輕笑了一聲。"要結束在這裡嗎?"
"當然不要。"
****************
"喂,樹嗎,我是海青。你們散會了嗎....."
"喔,這樣喔,沒,也沒什麼....."
"我只是要告訴你我成功了,不回去吃囉——啊哈哈哈哈哈哈———"
"———誰理你!"
"—哇喔難得いっちゃん生這麼大的氣—"
"まこちゃん醬快點拍快點拍——"
"喵————"